古时候的夜晚,静得离奇,没有汽车火车的喧嚣,也没有工业机械的轰鸣。半夜里,更夫敲打木头棒子的那点声音,都显得特别响亮,传的很远。大户人家的灯笼也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把院子和门前照的通红。寻常百姓家的油灯,更是吝啬到极致,燃烧的灯芯,总是被拨弄到一颗豆粒儿那么大,嘴里嚼着的那口晚饭还没来得及完全咽下去,就先急着把那灯火给灭掉了。
这一天晚上,老赵家的两兄弟没有吃晚饭,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家那豆粒大的灯火被重新点燃,两把镰刀被磨得明光铮亮,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和轻盈脚步,似乎没能惊动这个世界上的第三个人。他家那两扇破木门,已经没有人能记起被风吹日晒了多少年,腐朽到没有一丝棱角,整扇门面都已经严重走形,每一边都有不规则的翘起。靠近地面的部分,更像是一棵百年老树干糟成中空的那个样子,可能是因为屋檐的雨水滴落在地上,而又带了点泥反溅到门上的缘故,而它们又默默的承受了那么多年。或许是因为经历的风雨太多了,而又或许是因为原本就是用被人抛弃的“下脚料”拼凑起来的。
那点豆粒般的灯光被再次熄灭了。两扇破木门,随着“吱呀呀”的声响,被轻轻打开,而后又从外面轻轻的带上了。
没有一丝灯光的夜晚,更显得月光特别明亮,田野里绿油油的庄稼一眼望不到边。眼前这片玉米长势很好,高度已经过腰了,老大知道这就是地主老财家的玉米地,因为他常年在这里干活,仅这一块地的玉米就有80多亩。借着月色找好了地边儿,兄弟两人就像两台奔腾的机器,挥舞着镰刀开始干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直保持着百米冲刺的速度和频率,汗流夹背,气喘吁吁,也不觉得累。
好好的玉米,怎么就给砍了呢?
还要从这个穷苦的人家说起 。老赵家有三个儿子,日子原本就过的清苦,还好,老大已经可以和父亲一起去打长工,赚点儿钱粮回来养家,老二也可以辅助母亲料理家务,照顾刚会走路的小弟,另外,还从地主家里租了点儿地种。天有不测风云,一家之主的父亲突然病倒了,不仅减少了一份收入,还得腾出一份精力来照顾他。老大天生憨厚老实,吃苦耐劳,常年在地主老财家当长工,平时住在那里。每个月能有那么一两次,趁晚上的空闲回家看看,第二天早起天不亮就得回去。老二生的健壮,个头儿早早的超过了哥哥,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透着满满的机灵和几分霸气。无奈,生在这样一个底层的家庭,什么事情都得处处忍着让着,偶尔还会被别人欺负。老大这次回来有点蔫儿,弟弟追着问,才知道又被了地主老财欺负了。老大平时做事很细心,老实巴交的,干活基本不会出错,每次都是因为地主老财自己心情不好,对老大非打即骂。这一次,老大受的委屈可能大了点儿,哥俩儿连晚饭都没吃,合谋了这件大事儿。
东边的天已经开始蒙蒙发亮了,老大停下手儿,歇了那么几秒,喘着粗气喊弟弟:“快走,天都快亮了”。老二却像是意犹未尽,匆忙撤了几步,又跑回去凶神恶煞般的猛砍了一阵,直到哥哥拽住他的胳膊才肯作罢。兄弟二人匆匆忙忙的踏上了逃亡之路…